“放開我。”女人的手被銬住,她的黑髮披散著,儘管頹然也無法掩飾她驚心動魄的美麗。
高大的男人站在床邊,一瞬不瞬的看著她,良久才開口道:“放開你,你只會傷害自己。”他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,溫柔道:“聽話,你只是暫時病了,過段時間等你好了,我就帶你出去散散心。”
女人卻慘然的笑起來,好似豔絕的女鬼,淚光閃爍:“還會好嗎?”
他滿眼都是對她的心疼,吻在她的額頭,“會的,我保證。”
她卻嘆息一聲,閉上眼,任由淚水劃過臉頰。
這是一段夢境,高奚的夢。
她看不清他們的臉,只覺得異常的熟悉,以及鋪天蓋地的悲傷,心口鈍痛。
彷彿親身體驗了那種壓抑到極致的絕望一樣。
於是高奚這一晚睡得並不安穩,身子跌跌宕宕,好像沉浮在高山和深海間,沒一刻安生,天地倒懸,從蔚藍海面墜落到浩瀚星空裡,萬物都在眼前分崩離析,最後,她好像跌落在一個寬厚的懷抱中,想睜眼去瞧他時,卻從夢中甦醒。耳畔傳來一陣雜亂無序的鋼琴按鍵聲。
“唔……”她好不疲憊的揉眼睛,渾身沒勁,抬手拿過鬧鐘,卻見時針不偏不倚的指著十一。
竟然這麼晚了……她立刻翻身起來,剛下地時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,雙腿根本就沒有力氣。
她有些氣惱,心底對自己這個孱弱的身體實在是無可奈何,倒是半點沒往別的地方想。
她簡單的洗漱後穿上衣服便打算出門,可一開房門她就愣住了,和正打算敲她門的高仇對視著,他身穿警服,看著像是剛從警局回來,高奚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,那時還當他只是二叔,曾向他撒嬌,要他換警服給她看,他本來就高大,面容嚴肅,穿起這身衣服來更是別樣的英挺,氣勢凌人。
她想起,他曾是她心目中英雄的模樣。
好像有針紮在背上那樣,她有些不自在,高仇看著她低下去的頭顱,有一瞬間的不快,她簡直是看見他就像看到鬼一樣。
但很快又壓了下去,反正她已經逃不過了。
輕笑了聲:“日上三竿了才醒?”雖然他心知肚明是因為他下的藥的緣故,卻還是忍不住逗她。
“我好像太累了。”高奚再抬起頭來時又平靜下來,像琉璃一般剔透的眸子清楚的把他倒映在裡面。
“那就別亂跑了,在家好好待著。”他轉身走到客廳,把外套脫下扔在沙發上,他內裡的襯衣是定製過的,十分貼合他的身材,背脊寬闊雙肩厚實,滿身都積蓄著力量一般。
高奚跟著他過去,卻看見了擺在客廳正中間的鋼琴,她楞了一下,然後便無奈起來。
她一看便知道這是她的琴,看來是媽媽讓人從家裡搬過來了。
正想著呢,手機開始震動。
高奚走到一旁,接通了莫晦如的電話:“奚奚,琴收到了嗎?”
“收到了。”
“我聽你二叔說你還沒醒。”莫晦如嚴肅起來,也有幾分壓迫感,“雖然是暑假,你也不能懈怠,知道嗎?”“媽媽對不起,下次不會了。”
“那就好,記得每天練琴,還有從明天開始,我給你報了補習班,每天都得去,等開學了就是週末去。”
“好的,媽媽。”
把要交代的都交代了,莫晦如才放鬆下來,“好了,你多聽你二叔的話,我和你爸爸在這邊才放心。”
“我會聽話的,媽媽……你和爸爸要保重身體。我等你們回來。”
莫晦如心底熨帖,她教匯出來的女兒不僅各方面都足夠優秀,也十分的乖巧懂事。
又簡單的囑咐了幾句才掛了電話,高奚轉身卻見高仇正看著她,心裡頓時一跳。
他嗤笑一聲,“你不嫌累?”
高奚裝作聽不懂他在說什麼,走到鋼琴邊坐下,“怎麼會累呢,學習當然是件快樂的事情。”
她揚起笑臉:“我說的不對嗎?”
不對,當然哪裡都不對。高仇自然不喜歡看見她低眉順眼的樣子,不管是對他還是對莫晦如,看著乖巧聽話,實際就像個冰冷的機器人,令行禁止,她變得不管做什麼事,都不行差踏錯。
他面無表情,看著她宛如夏花的笑靨,心底滋生起細微的煩躁,“不是沒天賦嗎。”
高奚歪歪頭,看著無辜,“後天也可以培養。”
“我記得你說你不喜歡。”
“我現在很喜歡就是了。”她青蔥修長的手指撫過黑白琴鍵,十分的溫柔,確實看著一副心悅的樣子。
不喜歡又怎麼樣呢?這世上不喜歡的東西多了,就像她也不喜歡回來和他住,可沒人在乎她喜歡不喜歡。
高仇這一秒覺得她藏在面具下的面容有一瞬間的不甘,卻轉瞬即逝。
“來吃飯吧。”他回來的目的才不是收什麼破琴,只是想和她吃飯而已。
誰知她拒絕了,平靜道:“不了,在練完琴之前我不可以吃飯,今天起晚了,還得再練兩個小時才行。”
很好,這是打算和他犟到底了。
高仇也不逼她,靜靜地站了一會,聽見悅耳的琴聲從她十指底下傾瀉而出,陽光鋪灑了她半個身子,倒是賞心悅目得很。
他勾起唇角,拿過制服便打算出門, 本來他早上五點便上班去了,因著要升遷,等著他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,那時她昏昏沉沉的睡著,他自然沒有叫醒她的想法,只是在她軟玉般的臉頰上竊了一個吻,便心滿意足,而中午他只能擠出兩個小時來,也想見見她。
見到了,也算達成了他的目的。
走到門邊他停下腳步,笑意蔓延上眼角細紋,制服搭在肩上,整個人看起來慵懶隨意,“既然這麼喜歡學習,那我再給你報一個武術班,你也不會介意吧?不用謝。”
他親自來教。
高奚既然聽見他說不用謝,也沒說話,仍舊彈奏著鋼琴,只想著這人好像也不喜歡音樂,大概沒有發現她彈錯了一個音吧。
高仇走後,她當真彈了兩個小時的琴才停下。
手指有些痠麻,她垂眸,心想:這個人當真討厭到了極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