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50、49、48——”
“30、29、28——”
“10、9、8——”
置身於這個世界上最繁華的都會中,四周是不同種族膚色的人群,所有人聚集在一處,齊齊等待著新年的來臨。
桑旬握住孫佳奇的手,她閉上眼睛,在震耳欲聾的聲浪中隨著人聲一齊默唸:
“3、2、1——”
倒計時水晶球從半空中緩緩落下。
新年數字被點亮,五彩繽紛的煙花在夜幕上炸開。
周圍的人群歡呼、祝福,彼此擁抱。
新的一年到來了。
“小旬。”孫佳奇握住她的另一隻手,與她相視一笑,“新年快樂。”
“新年快樂。”
有五彩繽紛的碎紙片從空中灑下來,漫天飛舞。
那是之前人們在彩紙上寫下的、過去一年裡希望遺忘的不愉快回憶,代表舊日苦悶一掃而空。
孫佳奇的臉頰凍得發紅,但還是笑得眉眼彎彎,她一邊籠著手呵氣一邊問桑旬:“你寫的什麼?”
不待她回答,孫佳奇便又搶先道:“我不想再加班熬夜出差了,也不想再被人甩了!新的一年我要賺大錢包養小狼狗!”
桑旬聽得“撲哧”一聲笑出來,“那祝你美夢成真。”
“那當然。”孫佳奇得意道,又挑眉看向桑旬,等待著她的回答。
桑旬她還真的認真想了幾秒,然後笑起來:“我沒有。”
現在的桑旬對生活給予的一切都心懷感激,很多時候她甚至覺得惶恐。
因為她,好像太幸福了。
只除了那段埋藏在心底的往事,那個她傷害過的人。
孫佳奇自然是不信的,她嘟囔道:“剛才還看見你在紙上寫字。”
桑旬朝她眨眨眼睛,唇角彎起來:“佳奇,你還記不記得,三年前……我那時很想去芝華塔內歐。”
zihuatanejo,沒有回憶的海。“……現在不需要了。”
她已經見過足夠美麗的風景,觸碰過足夠寬廣的天空,甚至窺見足夠美好的未來。
“我現在很好。”桑旬看著她,眼波溫柔,聲音輕緩,“佳奇,你看見了,我現在很好。”
她已經好到連回憶都不用再懼怕,好到可以把苦難當作閱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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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國之後,孫佳奇猶豫再三,終於還是去找了一趟席至衍。
他很難約,孫佳奇在一週內連續給他的秘書去了五通電話,對方才終於答應將電話轉接給席先生。
孫佳奇心裡忐忑:“席先生,我是孫佳奇,小旬的朋友,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?”
電話那端過了許久,才遙遙傳來一聲:“嗯,孫小姐,我記得你。”
孫佳奇握緊了手機,不自覺咽一口唾沫:“席先生,方便出來見個面嗎?”
那人沒應她的話,只是說:“要是有重要的事,就在電話裡說吧。”
孫佳奇堅持:“我覺得見面說比較好。”
電話那端的人似乎輕笑了一聲,然後孫佳奇便聽見他開口:“好。如果我有時間,會讓秘書聯絡你。”
他這話說得敷衍,孫佳奇見慣這樣的套路,當下便覺得不妙,聽他這樣講話,只怕是以後也不會再接她的電話。
她一時著急,想也不想的直接喊出了口:“小旬當年和你分手,是因為她誤會杜笙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!”
這話喊出來,連孫佳奇自己都愣住了,電話那端的人一時間也沒有回應。
孫佳奇為自己的魯莽和衝動自責,心裡有些慌,便小聲囁嚅道:“當年的事……”
電話那頭終於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:“我知道了。”
孫佳奇等了一會兒,居然沒有再等到他的下文。
她遲疑道:“席先生,小旬她、她這幾年一直都是單身,我知道她心裡還沒放下你……只要你去找她,把事情都說清楚,你們兩個之間——”
“我已經訂婚了。”席至衍淡淡打斷她,聲音裡聽不出來什麼情緒。
孫佳奇一時間僵住,說不出話來。
“我和她已經分手三年了。”席至衍頓一頓,語氣很淡,“孫小姐,你給我打這樣的電話,她知道嗎?”
孫佳奇這才回過神來,慌忙道:“不不,她不知道的。”
她的心頭一時湧上來許多種情緒,百感交集。
過了許久,孫佳奇才澀聲道:“席先生,對不起……你就當我從沒打過這個電話吧。”
說完她便忙不迭的將電話掛了。
孫佳奇在心裡嘲笑自己,是她腦子糊塗,無端犯蠢。
都三年了,要什麼樣的女人才會值得一個男人等待三年呢?
更何況小旬還是拋棄他的那一個。
她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席至衍去找她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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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年的春天尾巴上,桑旬回國了。
老頭子在電話裡哼哼唧唧了好幾回,說自己身體不舒服,桑旬和他影片,結果發現他紅光滿面,氣色簡直比她還好。
不過桑旬還是趕回來了。
她的博士論文已經完成,答辯排期也已經確定下來,就在六月。
回來前她也沒和家裡人說,下了飛機回到家裡,一進內院就發現老頭正叉著腰站在院子裡,訓他養的那幾條德牧訓得正歡。
她將行李箱一放,在旁邊出聲:“咳咳。”
“你回——”老頭中氣十足的喊到一半,突然驚醒過來:現在的他應該躺在床上養病。
老頭當機立斷,扔下手中的狗繩,身子晃了晃,揉著太陽穴,“唉喲,爺爺的頭有點暈。”
桑旬無奈,走上前去將他攙到旁邊的躺椅上坐下。
老頭斜著眼睛偷偷打量她,嘟囔道:“回來不說一聲。”
哼,突然襲擊。
“我下個月就博士論文答辯了。”桑旬說。
“論文寫完了?”
“嗯。”
“答辯完就趕緊回來。”老頭掩飾不住臉上的喜色,“去大學教書還是去企業上班都行。”
桑旬想了想,決定還是現在告訴他:“我……大概、可能、也許……還會留在那邊做博後。”
老頭沉下臉:“多久?”
“……兩年吧。”她省略掉“至少”二字。
老頭子十分不悅地閉上眼睛,示意她快滾別礙自己的眼。
桑旬嘆一口氣,拖著行李箱回到房間裡。
沒過一會兒楚洛就打了電話過來,說:“趕緊來趕緊來,老地方,大家都在呢。穿得漂亮點啊。”
桑旬知道這並非為她設的接風宴,因為她才發簡訊告訴楚洛自己回國了。
她心念一動,不動聲色地發問:“你們怎麼攢了局?”
“今天飛上海的航班全線延誤,我在機場撞上了好幾個,行程都取消了。反正走不了,所以就把其他人也叫出來玩了。”楚洛簡短解釋道,“別問了,你快出門。”
桑旬不想去,但又存了別樣的心思。她咬咬唇,還是問了出來:“都有誰呀?”
楚洛一聽這話就明白過來了,她在電話那頭“吃吃”的笑,又壓低了聲音:“你不就想問那誰嗎?放心,他要是不在我能叫你穿漂亮點?”
小心思被她一句話道破,桑旬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,“你別瞎猜,誰問他了?”
“好好,你沒問。”楚洛無奈,“到底來不來?”
桑旬將衣櫃裡的衣服全都倒騰出來,一件都不滿意。
她這次回來沒帶什麼衣服,家裡的衣服也還是幾年前的舊款式,這會兒看在她眼裡怎麼看怎麼不順眼。
桑旬略一思索,拎起手提包便讓家裡的司機將她送去了最近的商場。
她挑了件寶藍色長紗裙,又將腳下的平底鞋脫下,換上了八釐米的紅底鞋。
到了地方之後,她一時沒找到包房,剛要給楚洛打電話,便看見走廊那頭有個男人剛打完電話,正朝她的方向轉過身來。
只消一個背影,桑旬便已經將那個人認了出來。
一時之間,她只覺得連呼吸也困難,她看著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的那個人,不能動彈,連一句客套話都說不出來。
他好像沒怎麼變,但又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。
和從前比,他黑了瘦了,因此輪廓也愈加鮮明立體起來,看上去也比從前要更加沉穩一些。
席至衍走到桑旬面前來,看著她,淡淡問:“什麼時候回來的?”
桑旬微微移開視線,低聲答:“今天剛回來。”
他點點頭,又往桑旬身後指了指,道:“在那間包廂。”
說完他便轉身,拿著手機走開了幾步,看著像是又去打電話了。
進了包房,楚洛一眼就看見她,很開心地招呼:“噹噹噹,我們的準phd終於回來了,大家快來沾沾學霸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