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仲安前幾年在北京買了房子,五十平左右的單身公寓,面積不大,但地理位置極佳,離國貿只有五分鐘的車程。
大概是怕她誤會,進門後周仲安甚至還貼心的解釋:“我媽每年會過來住幾個月,所以要是看見女人用的東西,不要奇怪。”
周仲安帶她進了書房,讓她在沙發上坐下,然後轉身出門,說:“我去弄點喝的。”
桑旬打量著他的書房,東西很多,但收拾得井井有條,書桌上擺著桌上型電腦和筆記本。
周仲安再進來的時候手裡端著兩杯紅酒,他遞給桑旬一杯,然後又從旁邊拿起那幾張黑膠唱片,問她:“先聽哪一張?”
桑旬看了看,然後指了指其中一張,說:“我想聽《desperado》。”
周仲安拿出那張唱片,將其他的放回原處,走到一邊彎腰搗鼓機器去了。
桑旬又看一眼書桌上的兩臺電腦,她說:“我才想起來,出門前爺爺要我幫他訂週日晚上的崑曲票,我手機沒電了……”
她的目光轉向書桌,問:“能借用一下你的電腦嗎?”
“可以。”沒想到對方居然十分爽快,走過去將桌上型電腦開啟,為她解鎖,然後又轉身回去搗鼓音響了。
因為電腦螢幕是背對著周仲安,因此桑旬也沒了顧忌,直接開啟他慣常用的郵箱首頁,登入框裡是自動填充的使用者名稱和密碼。
桑旬想著這會兒登入了郵箱也看不了什麼,於是索性改了網頁原始碼,將密碼框裡的星號變成數字。
她看著那串數字,正在默記,周仲安已經從那邊走過來,問她:“訂好票了?”
桑旬慌忙關掉網頁,不動聲色道:“票已經賣光了。”
迎著周仲安的目光,她覺得口乾舌燥,下意識拿起旁邊的杯子,湊到嘴邊喝了一口。
……
將那杯紅酒喝完,桑旬才反應過來,心中暗叫不好。
她清楚自己的破酒量,恐怕這杯紅酒下肚後馬上就要出洋相,哪怕她知道周仲安還不至於會對她做些什麼,但她當下還是哀求道:“你現在……能不能送我回家?”
周仲安一愣,問她:“怎麼了?”
桑旬覺得酒勁已經慢慢上來,她揉著太陽穴,強撐著清醒道:“我不太舒服……想回家。”
周仲安走過來,摟住她的肩,柔聲問:“你先去我床上躺一會兒?”
她知道絕不能答應,一時又後悔起來,怨恨自己怎麼一緊張就做蠢事,她的聲音裡已經帶了一點哭腔:“……我想回家。”
“到底哪裡不舒服?”周仲安放緩了聲音,就像在哄孩子,“我送你去醫院?”
桑旬點頭,不管去哪兒,總比單獨和他待在這間公寓裡要好。
周仲安將桑旬扶起來,又探身去拿她放在旁邊的包,包的拉鍊沒拉,他只拉住了一邊的提手,裡面的東西稀里嘩啦的一下全掉出來。“等等。”周仲安扶著桑旬讓她在沙發上坐下,又彎下腰去收拾包裡掉出來的東西。
錢包、鑰匙、手機、紙巾……周仲安將東西一樣樣放回她的包裡,直到最後,他撿起一支錄音筆,上面顯示的是正在錄音。
周仲安看著手中的錄音筆,好久才回過神來,他轉過身,看向坐在那裡的桑旬,一字一頓的發問:“桑旬,你這是什麼意思?”
桑旬只覺得腦袋越來越昏沉,她掐著手心讓自己清醒,但無濟於事,不遠處周仲安的目光炯炯,她此刻神思遲鈍,根本連一句像樣的鬼話都編不出來。
兩人還在僵持間,玄關處突然傳來門鈴聲。
周仲安訝異:這個點了,還有誰會過來?
那門鈴聲一下一下的響,來得急促。
他將那支錄音筆收進口袋裡,然後走出去開門。
從公司出來後,沈恪便和席至衍一起去找桑旬。
打她的電話沒人接,多幾次後再打過去就是關機,席至衍知道她今晚是要和周仲安一起出去,因此便更加心急如焚,甚至將電話打到了桑宅去,這才得到其他人模糊的回憶,說是記得桑旬好像是說要去廣化寺附近吃飯。
席至衍心急火燎的便要開車,但他很快反應過來,便對沈恪說:“分頭找,我去廣化寺那邊,你去周仲安他家那兒看看,我把地址給你。”
看見沈恪,周仲安自然也十分驚訝,但他很快便定了定神,道:“找我有什麼事?”
沈恪盯著他:“桑旬在你這兒,是不是?”
兩人對峙許久,倒是周仲安先笑了出來,他的眼神嘲弄,“你們一個個的,都在搞什麼名堂?”
先是席至衍,幾次三番的來尋桑旬的麻煩,他起先並未察覺,只以為他是真的因為至萱的事要報復桑旬,可他認識席至衍這樣久,知道他的個性,他若是真要對付桑旬,她還能像現在這樣無恙?
再後來,餐廳的那一次,他在席至衍眼裡看見了毫不掩飾的佔有慾,這時才驚覺,也許席至衍早已對桑旬暗生情愫,只不過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而已。
現在,一個席至衍不夠,連沈恪都出來了?
念及此,周仲安不由得覺得好笑,他從來都不知道,他的這位前女友居然這樣受歡迎。
“她是在我這兒。”周仲安擋在門口,笑了笑,“可是沈恪,你又算是她的什麼人,有資格來把她從我家帶走?”
沈恪難得的笑了笑,說:“我的確不算是她的什麼人,可既然我都來了,有幾句話想和她說,你不如把她叫出來。”
周仲安仍保持著那笑容,一時沒吭聲。
沈恪又耐著性子等了半分鐘,他們二人在這裡說了這麼久的話,可裡面的人卻全然沒有動靜,這已經可以說明問題了。
他沒再說話,直接搡開周仲安,進了門去找人。
沈恪是先去的臥室,好在並未在臥室裡看見人,他心裡頓時鬆一口氣,又轉身去書房,果然看見桑旬正閉眼撐著頭靠在沙發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