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辭回了自己的院子,身後跟著一個“小尾巴”。
“秋林,找我什麼事?”楚辭站在門口,跟葉秋林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,笑著問她。
“大嫂,我只是……”葉秋林也不知道想說什麼,猶猶豫豫地,左想右想:“我只是……”
“嗯?”楚辭站在門口,耐心的等著葉秋林說,可瞧著她猶猶豫豫地,以為是有什麼難言之隱,安慰她道:“沒關係,等你什麼時候想說了,再來找我也行。”
葉秋林心思敏感細膩,見楚辭沒有要請她進屋的一絲,又聽了這話,以為這是楚辭要趕她走,紅著眼眶說了一句:“那大嫂我就不打攪你了。”說完,轉身往自己住的地方快步走了,有些狼狽。
楚辭看著葉秋林的背影,心裡頭疑惑,小聲嘀咕著:“這姑娘是怎麼了……”
葉秋林回了院子,關上了門,舒了一口氣,調整了情緒,靠在門上。
“喲!這是怎麼了?跟個霜打的茄子似的,這是勾引男人不成反被甩了?”這聲音尖利,像是在葉秋林的心口劃了一道。
葉秋林的心頓了一下,猛地抬起頭,看到葉秋楓躺在搖椅上,悠哉遊哉的喝著紅酒,旁邊的小丫鬟給她扇著扇子。
葉秋林的眼眶又紅了紅,瞪了葉秋楓一眼,跑回了屋。
“你這下賤胚子瞪誰呢你!”葉秋楓瞪著眼罵人,看著誰也不順眼,把氣撒在了小丫鬟身上:“手沒勁兒啊你,想熱死我啊?”
小丫鬟嚇得直哆嗦,慌忙點頭:“是,姨太太。”賣力的用扇子給葉秋楓扇風,生怕讓這位喜怒無常的姨太太。小丫鬟賣力的扇著扇子,沒有扇出涼爽的風,卻煽起了葉秋楓的火氣。
葉秋楓精心梳理的頭髮被風吹的有些亂了,隱約的露出了耳朵上猙獰的疤,小丫鬟看見,嚇得打了個哆嗦。葉秋楓自己也察覺到頭髮有些亂,慌慌張張的用手順著頭髮,生怕露出了自己的耳朵。
葉秋楓一邊捂著自己的頭髮,一邊氣得把杯子扔到了小丫鬟的身上,氣地罵人:“你個沒用的東西,這麼點事兒都做不好!”說完瞪了小丫鬟一眼,眼神兇狠的要剜人的肉。
小丫鬟沒憋住,眼淚一下子掉了出來,葉秋楓看著心煩,又罵罵咧咧了兩句,回屋整理頭髮去了。
小丫鬟滿身、滿臉的紅酒漬,一邊偷偷地抹著眼淚,一邊蹲在地上收拾著杯子。
“來,擦擦吧。”這聲音溫暖慈愛。
小丫鬟抬頭,眼前是一塊乾淨的棉布帕子,她順著這雙有著褶子的手抬頭看了過去,有些吃驚:“張媽媽?”這張媽媽不是秋林小姐屋的下人麼……
張媽媽面容慈祥,提了一下褲腿蹲下來幫小丫鬟一起收拾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:“丫頭當心些,仔細了玻璃碴子傷手。”
張媽媽的貼心話讓小丫鬟一下子就想起來了自己過世的娘,“哇”的一下就哭了出來,張媽媽輕輕地拍了拍小丫鬟的後背,耐著心安慰著:“好孩子不哭了,這做下人,遇到這種事兒是難免的事。”
小丫鬟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鼻涕眼淚,吸了吸鼻子,嚥下了哭聲:“謝謝……謝謝張媽媽!”
張媽媽笑著給小丫鬟用帕子擦了擦眼淚:“傻孩子,謝什麼,都是做下人的,能幫一把是一把,你這孩子也是可憐,沒遇到溫柔地主子……”
小丫鬟不敢編排主子:“可能是因為我們這兒的人不如西北人力氣大,所以姨太太不喜歡我……”
“這事兒不管你,這秋楓小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,從小就性子潑辣,又是正房的小姐,身份尊貴,隨便打死個丫鬟家裡也不會責怪……”張媽媽看著小丫鬟發了抖,笑著說:“嗐!我說這個幹什麼,我瞧著你這衣裳像是剛做的,你把衣裳換了,我想個法子去去你這衣裳上的酒漬,咱們做下人的,有件新衣裳不容易,可別糟蹋了。”
小丫鬟感激的握住張媽媽的手:“張媽媽,您太好了,謝謝您。”“傻孩子,謝什麼,我們小姐常說‘贈人玫瑰,手留餘香’,我一個下人,雖然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,但是想來應該是說‘積德行善’吧,況且我這也是順手的事。”
小丫鬟笑著露出了兩個小酒窩:“秋林小姐真是個好人!”
“那可不是,我家小姐從小就善良著呢!”
……
軍部的聯絡處處長張延站在司令辦公室的門口,愁容滿面的徘徊著,手裡頭緊緊攥著一份電報。這份電報使用的電碼是明碼,張延一邊在門口轉著圈,一邊仔細地對照翻譯著,可是翻譯了無數遍,還是紙上第一遍翻譯的內容。
行政辦公室的同事抱著挑揀出來的幾個檔案往司令辦公室走,瞧見張延還在門口轉著圈,走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:“張延,大中午的跟這兒幹啥呢?咋的了,中午吃多了跑司令門口溜食兒來了?”
張延被嚇得打了個嗝:“劉肅文!你嚇我一跳!”
劉肅文瞧著他又皺起了眉,趕緊賠不是:“好好好,我錯了,我錯了!”劉肅文瞧著他手裡頭拿著一張電文紙,笑著說:“你們聯絡處這是收到啥嚇唬人的電報了,還能煩請你張大處長親自來送電文。”
一提到這事兒,張延垂頭喪氣:“唉!”推了推鼻樑上厚厚的眼鏡片。
軍部有規定,若無特殊情況或者司令的指示,不同部門間不得互通訊息。劉肅文也沒多問,一瞧這架勢,知道是出了事,又拍了拍張延的肩膀安慰道:“行了行了,你那眉頭皺的都能直接架住你那大厚眼鏡片子了,反正我也要給司令送檔案,跟你一起跟這兒等著吧。”說完抱著檔案坐到旁邊的椅子上。
不管在哪兒,軍部這樣的地方向來是武官多於文官,劉肅文和張延在軍部待了十來年了,算是同期來軍部工作的,又都是從東北來的,還都是文職,關係自然要好些。別看劉肅文也是個處長,可是行政辦公室向來比較輕鬆,一個處長三個部下。相比之下,聯絡處算是文職的大處了。張延和凌飛雲是軍校同期的學員,兩個人電文電報、通訊課一個第二一個第一,一畢業就被梁願一起收到了麾下,只不過兩隻悶葫蘆都不愛說話,又不在同一個部門,所以不太熟。張延的業務能力其實非常出色,只不過軍部人才輩出,凌飛雲無論是背景還是自身的經歷,都比張延傳奇的多,要不是凌飛雲不進聯絡處,恐怕張延也當不了這個處長。不過張延倒是不在意這個,他是個報痴,反倒很崇拜上學時就比他厲害的凌飛雲。
劉肅文看著在自己眼前一圈一圈轉的張延直眼暈,招呼他坐下:“你別轉悠了,坐下歇會兒,轉悠的我都眼暈。”
張延嘆了口氣,耷拉著腦袋坐到劉肅文邊上。
“立正!敬禮!”樓下的警衛長喊道。
張延一聽這個聲音立刻從椅子上彈了起來,眼睛都亮了幾分,整理了整理衣服,推了推加在鼻樑上的眼鏡,筆直的站在門口等司令。
這回換張延下了劉肅文一跳,劉肅文回了神,反應過來是司令回來了,也站起來在門口等著。
皮鞋聲在樓梯上擲地有聲地一下一下敲著,張延和劉肅文瞧見了梁願,立正叫了一聲:“司令。”梁願點了點頭。
司徒原走在前頭,拿鑰匙開開門,做了個“請”的動作,等到三位進了屋,把門關好,拿著暖壺給梁願倒了杯水。
梁願坐在辦工作桌前,接過了劉肅文手裡的檔案,一份一份翻著。
劉肅文照例送完每天的檔案,說了一聲:“司令,那我先回去工作了。”
梁願:“嗯。”了一聲。劉肅文出了門,臨走之前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張延,隨後把門帶上,回了自己的辦公室。
梁願看了司徒原一眼,司徒原瞭然,去給張延倒茶。梁願伸手做了個“請”的動作,指尖指向桌子對面的椅子。張延和劉肅文一樣,跟了自己十來年了,要知道,劉肅文每天往辦公室送檔案,可張延不是,他一來,必定是有什麼重大的電文。
劉肅文彎腰:“謝謝司令。”隨後坐到凳子上扶了扶眼鏡。
“張處長喝茶。”司徒原把茶杯端給張延。
張延微微站起身,雙手接過茶杯,欠身道謝:“謝謝司徒副官。”
司徒原笑得標準:“您客氣了。”隨即站到梁願的身邊。
張延顧不上喝茶,把茶杯放到桌子上,迫不及待的說電報的事兒,他站起身,躬身雙手將電報遞給梁願,急切的說:“司令,這是今天中午收到的電報,是……是明碼電文,請您過目。”
梁願接過電報,看了一眼,挑了挑眉:“老倭瓜的?”
張延是個文人,也不敢在司令面前打渾腔,推了推眼鏡,一板一眼的解釋來龍去脈:“今天中午值班的電報員截獲了一組電碼,這組電碼是用的明碼,更蹊蹺的是這組電碼似乎是為了故意讓我們截獲似的,電報員隨即將電臺查出,找情報處核實,發現這是個日本企業私有的電臺,實際上是被日本軍方控制……”張延看著自家司令欲言又止。
梁願“呵呵”冷笑一聲:“老倭瓜說什麼想和我敘舊,又不敢來燕城,讓我出去見他,他怎麼這麼臭不要臉呢,敢請梁大爺移尊駕?”
張延猶猶豫豫地說:“司令,按理說,聯絡處只是負責聯絡,可是……接下來怎麼辦,用不用回……”
梁願大手一揮:“用不著,理那麼個傻x玩意兒幹嘛。”梁願說完,又想了想,勾起嘴角道:“用咱們的碼,把電臺發給凌飛雲,以後讓凌飛雲用明碼跟他聯絡。”
梁願修長的手指玩著鋼筆:“不用管回什麼,表現得愛答不理就行,每回老倭瓜的回信用暗碼發回來,讓我過目。”
張延點頭:“是!”隨即起身離開了。
張延走後,梁願把電報遞給司徒原,司徒原震驚地快蹦起來了:“啥玩意?小泉次一郎還沒死呢?還要約你出城一聚?!這明碼用的,這麼囂張?”
梁願挑了挑眉,沒有說話。
司徒原搖了搖頭,“嘖嘖”了兩聲:“您可真有魅力,瞧這小泉次一郎對你念念不忘的,孽緣啊……”
梁願眯眼:“我看不用麻煩聯絡處的了,以後你就負責往返衛城取電報吧。”
司徒原趕忙舉手投降:“別,我錯了,招惹誰都不該招惹您,您大人不記小人過,饒了我吧。”
“滾吧你。”
瞧著梁願沒搭他的茬,想來是在想正事,司徒原問他:“你這是混淆視聽,讓凌飛雲吊著小泉次一郎?”
梁願聳了聳肩:“我只是懶得回而已。”這理由無法反駁,司徒原汗顏:好吧,他家司令是真的懶,這已經不是第一天知道了。
梁願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,看著窗外,眯了眯眼,勾起了嘴角:老倭瓜隔兩年不耍耍,他怕是忘了生活的樂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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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週預告:有人走了,有人回來了